中国古典绘画所表现出来的艺术语言上的高远、沉雄和典雅,远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。中国画和中国的诗歌一样,早在一千多年前,就远离了状物象形的阶段,走上了意匠独运,以抒发作者主观情感为终极目标的境界。而这种抒发,又顾及到艺术的本质,也就是艺术的社会功能——“可以兴,可以观,可以群,可以怨”,注意到艺术必须与千百万群众有沟通的桥梁。中国画绵延几千年,培养了几千年的观众,几十亿、几百亿的人们把自己的生命体验积蓄起来,形成了一种民族性的审美经验,这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因素,也是中国画永葆其恒久魅力的根本原因之所在。
中国画家和欣赏者有着一种天然的契约,共荣共存,谁也无法离开谁。如果一个中国画家发出的信息得不到欣赏者的回应,那就是这个画家的失败。同样的道理,如果艺术品朦胧得只有你自己知道,那也是艺术的悲剧。中国画作为一种民族精神的体现者,至今被中华民族90%以上的人们滋养着、欣赏着、喜爱着,人民认为它穷途末路、奄奄一息了吗?没有。中国画身上确实有些毛病,这些毛病早在本世纪初就被当时的知识精英们指出来了,但是那时的人们也没有像现在的某些人那样,把中国画看得那么病入膏肓,不可救药。对这样一个了不起的画种,也可以说是人类艺术史上最独特、最伟大的画种之一,我们应该充满信心才对。在我看来,审美趣味的高低和变更,并不由生产力的发展水平来决定,也不会(甚至无需)与现代化同步。至少在中国画领域之中,我敢断言是如此。艺术和科学不一样,科学是直线前进的,现代的一个中等资质的物理学家,肯定要比中世纪最高级的物理学家高明,这是因为科学成果完全可以实行拿来主义,可是艺术的发展却不是那么简单,更无法采用拿来主义,使一个人成为比前人高明的艺术家。即便你是大师的儿子,你能说你一定也成大师吗?父亲还是父亲,你还是你,巨人的后代出现侏儒是屡见不鲜的。在艺术史上,后浪不一定推前浪,今人不一定胜古人。相反,倒是常常会出现审美上的怀旧情绪,我们现在读一读李白杜甫的诗,看一看霍去病墓前的石雕,不是常常让我们流连忘返、心驰神往吗?现在谁能写出他们那样的诗篇呢?
任何一个有成就的艺术家,一定有自己独特的审美偏好,这是其艺术风格得以形成的一个基因。其实,任何一个民族的艺术特点,本身就包含了这个民族世代相传的审美偏见,恰恰是这种偏见,构成了全世界五彩缤纷的民族、民间艺术。这种东西有时是非常顽强的,无论社会如何变迁,它却渗透到大家的血液里,成为维系这个民族精神的纽带。中国画在某种意义上,是具有这种功能的。我们把它叫作“国画”,与“国药”、“国剧”、“国术”等等一样看待,就是因为在它身上,沉淀了太多的民族文化的基因。
说到新与旧,我觉得还有个艺术评价标准的问题需要澄清:什么是旧?什么是新?其实一切都是过程。今天的新,便是明天的旧,而昨天的新,便是今天的旧,新与旧在永恒地交替着。在艺术上,新与旧并不是评价艺术高下的标准,评价艺术水平的最主要标准是好和坏——这是我的一贯看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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